在香港中环的汇丰总行大厦，周末办理零售业务都需等候两小时以上。即便前台接待员Jennifer不厌其烦地告诉客户可以下次再来，他们也不为所动，因为这些客户都有“重任”在肩。
“这个‘重任’就是赶紧开户、存款。一些从内地来的客户就是专门来买美元存款产品的。”Jennifer说，“现在是美联储降息前夜，此后利率大概率会越来越低，现在买可以锁定利率。客户还会询问其他外币理财产品。就利率产品而言，大趋势基本一致。”
8月中下旬以来，离岸市场的银行密集调降美元存款利率。以香港“发钞行”为例，目前汇丰银行、渣打银行的美元存款利率大多在3.30%~4.6%之间。即便一些中小型外资银行的美元结构性产品，其利率也不超过4.9%。
在岸市场的情况同样如此。8月29日，杭州银行的客户经理向客户发送的数据显示，该行3个月、6个月期的美元存款利率为4.70%、4.60%，获得该利率的起存金额为10万美元。就在两天前，上述数据为4.80%、5.00%。
美元存款利率与美联储货币政策息息相关。近日，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发出迄今为止最强烈的降息信号。随后，美元存款、美债等相关产品利率纷纷下调，与美债利率负相关的金价则升至历史新高。
业内人士认为，美联储进入加息通道时，是锁定美元存款利率的最佳时机。对于外国投资者而言，还需额外关注两点。其一，美元与本国货币存款利差，即便美联储降息，如果美元较本币存款利率更高，美元存款产品仍有投资价值。其二，汇兑风险，这涉及购汇和结汇两方面。
在高盛中国经济学家王立升看来，国内居民关注美元存款产品，主要还是由于美国需求相对强劲、美债利率较高、中美利差维持高位，投资者有套利空间。不过，未来随着美联储降息的靴子落地和中国需求缓慢复苏，如果中国企业盈利和中国通胀预期开始改善，该情况可能发生变化。“中国投资者向海外投资，及外国投资者投资国内市场，其实都是双向的过程。”他说。
（8月底，香港某中资银行美元存款利率。摄/康恺）
一、美元存款利率下调
向中资行、外资行问了一圈后，投资者柴柴不得不接受了事实：市场上超5%的美元存款利率产品几乎找不到了。
这让他懊悔不已。虽然一年前就关注美元存款产品，但海外投资经验甚少的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购买。如果时光倒转，以当时市场上十分常见的5%利率来看，仅存5万美元，柴柴就可在几个月内净赚2500美元利息，折合人民币约1.8万元。
“但这样的机会大概不会再有了。”他说。
8月以来，随着美国经济衰退风险迫近，叠加美联储官员释放明确的降息信号，银行纷纷调降美元存款利率。
截至目前，以中国境内最大的外资银行——汇丰银行为例，该行卓越理财尊尚客户购买3个月~1年期的美元存款产品，可享3.6%~4%的利率，起存金额在2000美元以上。另一外资行渣打银行3个月~1年期美元存款特惠利率约在4.5%附近，起存金额为2万美元。
从中资行情况来看，在国有大行方面，工商银行理财经理给客户的资料显示，目前该行3个月、6个月、12个月的美元存款利率约为2.3%、2.5%和2.8%。
对股份制银行、城商行而言，以江苏银行为例，该行1万美元起存、一个月期限的美元存款利率已从5.05%降至4.95%。目前，该行1个月~1年期限美元存款产品，根据起存金额不同，利率在4.4%~4.95%之间。
美元存款有多种产品。据某外资行理财经理Charlie介绍，一般性存款产品的风险都是比较低的。如果想获得更高回报，可适当提高风险系数，比如购买结构性美元存款产品。“美元存款产品期限也没有特别长，风险也不会过大。”他说。
如果是同一家银行提供的美元存款产品，不同额度、期限将影响利率水平。存储额度越高，获得的利率也越高。
但对期限而言，并不是存越久就能获得越高的利率。以杭州银行为例，若客户存款金额在100美元~8000美元之间，其3个月、6个月、13个月期的美元存款利率则为4.30%、4.20%和4.10%。
“美联储货币政策是影响美元存款利率最重要的因素，这可以解释为何当前各大行都调降美元存款利率，也能解释为何13个月期的美元利率最低。目前的利率水平，反映了美联储货币政策转向，降息周期即将开启。”Charlie说道。
（目前，65.5%及34.5%的市场人士认为，美联储将于9月议息会议上降息25个基点或50个基点，数据来源：FedWatch Tool）
对于当下如何锁定美元存款利率。一种方法是，如果投资者有美元现钞，可直接存美元存款。另一种方法是，投资者可在银行换汇后购买美元存款产品。其中，购汇额度不能超过外汇局规定的每人每年5万美元的额度。
拉长时间来看，美国利率水平高低，是影响中国居民赴海外投资的一大影响因素。以“跨境理财通”渠道为例，截至2023年11月末，南向通项下，内地个人投资者持有港澳投资产品市值余额为42.60亿元，环比增加近八成。在上述投资产品中，99%资金都投资了存款产品。彼时，多家银行美元存款利率超5%。
王立升认为，中国境内房地产企稳和股市信心重建尚待时日，在超额储蓄相对较高的背景下，中国居民需要寻找其他投资渠道。“这本质上是一个资产配置再平衡的问题。目前来看，以黄金为代表的全球避险资产、新能源及高新技术产业的实业及权益资产、受政策支持或者通缩压力较小的一些消费产业链是机构和个人投资者感兴趣的方向。”他说。
二、现在还要入场吗
目前，投资者是否要入场锁定美元存款利率？“首先，这要观察美联储货币政策走向。美联储进入降息周期后，市场上的美元存款利率将会继续调降。”Charlie说道。
高盛认为，鲍威尔正释放鸽派论调，并坚定强调美联储对劳动力市场降温的容忍度已达极限。在9月、11月和12月的议息会议上，美联储将连续三次降息25个基点。如果8月的就业报告弱于预期，美联储降息50个基点的可能性也很大。
瑞银也称，美国经济有望实现软着陆，美联储将在2024年内降息三次。如果8月就业报告表明劳动力市场进一步走软，美联储可能在9月降息超25个基点。
Charlie还表示，对外国投资者而言，购买美元存款产品还需额外关注一点，即美元与本国货币存款利差，即便美联储降息，如果美元较本币存款利率更高，美元存款利率仍有投资价值。
目前，以杭州银行为例，该行1年期1万、5万起存的人民币存款利率为1.85%和2.00%。对2年期100万元起存的新资金，其人民币存款利率为2.60%。
此外，投资者购买美元存款产品还面临汇兑风险，这涉及购汇和结汇两方面。“如果手里没有美元，需要购汇，强势美元会导致汇兑损失。如果美元存款产品到期，要把资金换回人民币，人民币升值会导致汇兑损失。目前，美元走弱，人民币汇率劲扬，将美元换回人民币不太划算。”Charlie说道。
Charlie算了一笔账。2023年8月，如果投资者存入了1万美元存款，按当时利率5%测算，今年到期本息合计10500美元。2023年8月，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约为7.3，目前为7.14。若目前将本息换回人民币的话，最终到手为74970元。将汇率损失计算在内，一年期的利率仅为2.69%。
（近一年离岸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走势，数据来源：Market Watch）
王立升称，近期人民币汇率市场波动，主要与市场对美国衰退风险的担忧、美联储即将开启降息周期及日本央行货币政策转向相关。这些外部因素扰动了美元指数和中国出口商结售汇，进而影响了人民币汇率。
展望后市，不少机构认为虽然当前人民币汇率回升，但未来仍有一定压力。“未来3个月至12个月，基准情形下，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或至7.3~7.4左右，短期面临较高的波动性。”王立升说。
瑞银则认为，2024年12月、2025年3月、2025年6月，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或至7.30、7.20和7.20。
王立升表示，从外部环境看，上述扰动近期人民币因素叠加美国大选，仍将影响汇率市场。从内部环境看，由于当前出口存在一定程度的“抢跑”，四季度及明年中国对外出口能否继续保持强势存在很高的不确定性。此外，如果美国大选的结果使得关税风险显著上升，这会对国内经济增长和人民币汇率带来显著压力。
不过，市场人士表示，目前人民币还有积蓄一些升值动能。比如，在美元贬值预期下，企业结汇需求将释放，这将推动人民币升值。
摩根士丹利的报告显示，7月，中国出口商的结汇比例处于历史低点，仅为13.5%。这意味着每收到100美元的出口收入，中国企业仅将13.5美元兑换为人民币。
中信建投预计，若积压的结汇需求集中释放，100亿美元左右的结汇资金将支撑人民币汇率升值1000点。另据澳新银行测算，过去两年半，中国出口商积累了约4300亿美元的未结汇外汇收入，大部分留存在离岸市场。
（应采访者要求，Jennifer与Charlie为化名；作者为《财经》记者）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经五月花，作者：康恺，编辑：张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