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勇工作室家人移民这个40年前留学中国的美国人,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原创 玉莹 谷雨星球
大家好,我是莎莫Summer,谷雨星球的创始人。
有读者留言说「短视频用算法给每个人创造了信息茧房」。其实,互联网之外,我们何尝不是在用富足的生活,将孩子圈在狭窄的茧房中呢?
■孩子们的生活半径圈定在学校、机构之间,时间被精密安排得满满的,长达18年的人生都用来追求越来越单一的成功目标,看似有了许多选择,其实毫无选择
那么,如何带孩子跳出来,拥有更广阔的视角?
Brian Linden(林登)的故事,或许能给我们提供解药——一个花了40年想成为中国人,并将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宽的美国人。
出身于芝加哥地毯工人,80年代第一批来中国留学、背包走过100多个地方,再到在斯坦福拿到博士学位…
完成命运三级跳的林登,身上有太多标签,但如今最重要的是——一个带着所有积蓄举家定居云南,修复中国古建筑做成知名民宿,将这里变成了联结中美文化窗口的「民间外交大使」。
就在昨天,我带着参加谷雨云南调研项目的十几名中学生,与林登来了一场面对面的深度采访。
■孩子们向林登提问:「对于内卷下没有时代红利的我们来说,有什么建议?」,他回答:时代红利有可能是先被勇敢的人知道的。
林登带着美国大学毕业后回中国的儿子Bryce,与谷雨星球的孩子们一起席地而坐,他说:
「Travel一词是travail(辛苦)的异体,这两个词都与法语travailler(劳作)类似,是去理解一种不同的故事,去理解文化,把自己能做的社会责任感带到自己的生活。
而不是去打卡网红点,在咖啡馆里呆着,这些事在各种地方都能做,而有些事就只能在这里做,就像你们(注:谷雨星球)带大家跨越千里来到这里一样」。
一个接连突破人生上限,如今还在积极做着文化传承的人,或许恰好印证了一句话: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有孩子感慨地说,起初觉得如果80年代我有机会,我也可以做到,但听完林登分享后意识到自己不行,因为在当年此刻的自己,不会像林登这么有超脱时代的勇气。
那么勇气从哪里来?读完林登的故事,或许你就会得到答案。
■林登给所有孩子的赠书上写了寄语:勇气。
一名地毯清洁工
在第一次听说「中国」之前,林登一边做地毯清洁工,一边读夜校。他生长在芝加哥一个经济拮据的家庭,父亲是文盲,母亲没有完成高中学业。
父辈早年生活经历中充斥着酗酒、失业、赌博、械斗等负面的家庭氛围,不过,林登幸运地避免了这些困扰。
父母喜欢收集旧货古董和艺术品,「外出寻宝」、「旧货淘宝」让家庭生活变得温馨,旧书、旧电影、旧商品则成为父母让林登接受更广博教育的朴素方式。
家庭经济状况,让他很早就必须自食其力。
高中时期在杂货店每周工作30小时做勤杂工,大学半工半读才能读完社区大学和夜校,这些现实让他在回答教授提问「是不是想一辈子都清洁地毯」时,虽然答复了「应该不是」,但除此之外似乎别无选择。
然而转机很快就来了。
读夜校的东北伊利诺伊大学的国际事务办公室经常有各国的招生广告,林登注意到了无人问津的黑白字条——「留学中国—提供奖学金」。
他忐忑地递交了申请,半信半疑中国大使馆根本不会对半工半读的夜校生兼地毯清洁工感兴趣。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林登用一封「无产阶级为寻找美国梦而挣扎」的申请信感动了中国驻美使馆中的每一个人。
当他询问为什么选自己时,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因为他是一个劳动者,是无产阶级的一分子,中国愿意给他一个新的机会。
一个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中国留学的美国学生,也绝对无法预知他会对一个曾经一无所知的国家产生极大的文化认同,甚至将它作为「收养」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在未来的四十年里实现他的「中国梦」。
■林登1980年代第一次访问中国时与一些中国孩子住在一起。
第一批来中国留学的美国人
80年代的中国刚刚开启对外开放的步伐,就在林登第一次来到中国的84年,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还不到300美元,属于当时最贫穷的国家之列。
8月林登到北京语言学院(后来的北京语言大学)报道,经由老师的帮助,他为自己取了「林登」这个中国名字,寓意「在林海中攀登」。
作为当时学校仅有的20位西方留学生之一,林登的学习绝不仅限于课堂和学校,通过涉足中国社会和游历广袤的中国,他褪去了国别上的差异,在文化上成为一个中国人。
他被北京电影制片厂选中拍电影,结交练太极拳的年长助理导演,后来又为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报道与中国相关的故事。
让人惊讶的是,在外国人旅行处处受限的80年代,林登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从新疆、西藏、内蒙,到敦煌、贵州、成都、昆明,甚至古都安阳等等。
他试图穿越整个中国,追求中国历史文化的脚印。
■这本书汇编了林登从 1980 年代中期到 2020 年的日记,是一本回忆录,记录了他在云南农村地区的生活。
后来他在书中「调侃」自己的这段经历,在80年代,他曾因没有旅游准许证「擅闯」旅游景点而被「逮捕」18次。
但是这些在中国的旅行记忆,对他来说是荣誉徽章。
通过行走,去那些偏远的、从来没有外国人去的地方,林登了解到了最真实的中国社会和中国人群像。
河西走廊、丝绸之路、戈壁沙漠、长城等等,每到一处,他遇见的人,所经历的故事,成为人生最生动的课堂。
从北京出发穿越丝绸之路到达吐鲁番将近70个小时的火车车程,最初的36个小时,林登只能勉强坐在地上,可即使这样他也从没想过退缩。
他曾在零下20度的喀什小旅店内,为了看书同时取暖,而不得已撕掉前面的书页烧掉。
在后来走过100多个国家以后,林登更加相信旅行带给人生的积极影响:
「我曾在火车上度过了250多个夜晚,其中约有200个是在中国(通常是硬座或硬卧)。大部分的旅行我都记得——和我交谈过的人,路过的风景,入睡前读过的书。
这样的夜晚大多并不舒适,但不同于那些同质化的飞行体验,它们仍然流淌在我的记忆中。」
1987年,林登获得了新的奖学金,进入南京大学-约翰霍普金斯中美文化研究中心,成为研究生。
这是中美两国之间第一个研究生级别的教育国际合作项目,学校氛围自由开放,不仅有专业的教授上课,最后他的作业和硕士论文都是手写汉语完成的。
■南京大学官网上关于林登的故事
在南京大学,林登遇到了美国交换生瑾妮,他们相知相恋,一同游历中国,去内蒙古寻找成吉思汗墓,去延安重游红色中国起源地。
更重要的是,林登继续申请了博士项目,并且陆续收到了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荷兰莱顿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其中一个小插曲是,申请之前他听说了斯坦福大学,并且以为这是一所很普通的学校,等到申请完才发现这是一所美国顶尖的精英大学。
当他认为毫无胜算时,斯坦福大学给他寄来了录取通知书,以及高达两万美元的奖学金。
1984年离开美国到中国留学前,林登是社区大学、夜校的本科毕业生,等到1988年离开中国回到美国时,他成为美国一流大学的博士生。
这期间的成长和人生经历,不可谓不惊叹。
■林登与妻子瑾妮
在斯坦福的格格不入
进入斯坦福大学,意味着攀登到教育的金字塔尖,可是林登却对自己所接受的教育经历产生了深刻的思考和反思。
自由和独立,希望和梦想,是美国教育中一直秉持的价值理念。
但是当和林登相似的家庭背景成长起来的孩子们,步入社会就会慢慢发现,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激情和梦想。
正如林登「挣扎的美国梦」一般,窘迫的经济现实会让他们一再检视「更美好的未来」是什么、在哪里。
在初入斯坦福大学,和那里一路通过精英教育进入大学的同伴相比,林登的不安和挣扎从未停止过。
林登坦言,斯坦福大学就像一个美国精英阶层的乡村俱乐部,那些拥有更广泛学术背景、更可靠经济支持的精英同学,他们因为肤色、阶级、性别、政见、国籍而产生的偏见,无法让林登产生认同。
正如他不明白自己一直安身立命的自食其力,在精英同学看来却是一种嘲讽。
不仅学生如此,当林登告诉斯坦福大学的博士导师,自己毕业之后想去社区大学教书时,导师表现出来的是非常失望。
一所精英大学的精英教授,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平凡的愿望。
而林登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中,父母灌输给他关于道德、尊严的课程,远比从未上过的微积分、物理学和莎士比亚戏剧科更有价值。
此外,在中国的三年,林登不知不觉内化并践行了儒家思想,对于他来说,孔子的思想务实而自由,不仅指导个人如何在社会中发挥自己的作用,还使社会和谐运行。
反思精英教育的林登,也是对自己身份认同和价值观念的一次体认,他认为自己选择内化了认为更和谐、更具社会可持续性的儒家价值观念。
因为当他放弃过去的实践时不会不安,当他拥抱自己所选择的「无人之径」时会获得一种解放感——
他接受了瑞典企业家的工作邀请,离开了斯坦福大学。
■2006年,林登与妻子和孩子桂林
「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
时间辗转来到2004年,经历了20年高速发展的中国逐渐在世界舞台崭露头角。
其间林登在东欧做过国际教育项目,后来又回到美国开办了林登画廊,「子承父业」做一些瓷器艺术品、古董生意,想借此建立一个国际交流中心,让更多人了解中国。
然而在林登对西方视角的分析中,他认为西方媒体只看到了1%的中国,剩下的 99%都是他们不知道的。
正是基于此,才会有对于中国的种种误读,他所从事的事业还没有真正实现教育目标——为这个经常被西方误解的国家提供新的诠释。
「回到中国」成为林登内心的召唤,他毅然决然卖掉了美国的房产,带着妻子瑾妮和两个年幼的儿子,决定从此扎根中国。
他们选择了云南大理,创建了喜林苑。
■喜林苑
这是一个很难去定义的创造,容括了古建筑修复、旅游接待、文化交流、国际教育交流、地方民族文化等诸多内涵的产物,是建立在对中国文化认同之上的理想主义的落地。
通过林登家庭的力量,让中美之间的民间文化交流传播得更远。
在这里,林登一家真的「回家」了。
英语中有句俗语叫做「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这就是对他两个儿子所受教育最真实的写照。
■在「村子」养孩子的林登家庭
妻子瑾妮为两个孩子制定了严格的Home School(在家上学)教程,从选择教材、找一位合适的老师,再到制定详细的课程时间、作息表等,亲力亲为。
而作为父亲的林登,一方面坦言自己追求理想而举家搬迁,有一点「自私」。
但在自己追寻梦想的过程中,孩子们的课外活动积极融入了本地社区,村民都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一分子,他们也在这个过程中形成自己的身份认同。
「我们会一起爬苍山,了解当地的地理特征;也会和当地白族的村民聊天,学习他们的语言、文化、风俗,参与社区的各种活动;有时候也到附近的清真寺去学习阿拉伯语。
甚至在和当地政府的一些沟通会议中,我都会带着两个儿子,让他们旁听,这是了解真实中国最好的方式。」
■谷雨星球的孩子们,在与林登的访谈之后整理的调研报告
除此之外,林登「复制」了自己的旅行学习方式给两个儿子。
从2004年到2007年,他们一家走过了中国许多地方,住过100多家酒店,孩子们带着重达25公斤的教科书,在酒店学习、阅读,同时体验、认识充满活力的中国社会生活。
就是通过这样的教育方式,林登的两个儿子:林峰和林源,入读了威斯康辛大学。
去年研究生毕业的小儿子林源经过选择,又回到了云南加入了喜林苑,至此完成了「反向留学」一代到「反向创业」二代的传承。
对比不同教育方式,无论是在家还是去学校,无论在中国的学校还是在美国的学校,林登都认为有各自的利弊。
但是最为一个父亲,他坚信陪在孩子身边,参与孩子成长的每一个环节是最重要的。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父亲作为一个role model将向孩子展现,自己是如何追求梦想的,这就是对孩子最好的教育。
■谷雨星球的孩子们与林登的合照。他说:企业的成功最重要的是团结,而团结来自人与人的链接。听完分享的每个孩子也对他人和自我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原标题:《从穷小子到斯坦福博士,这个40年前留学中国的美国人,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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